黑青钢蓝

我侧头痴痴注视着你茫然的眼睛/就如谎言一般绚丽/像天青色一样澄净

【里神】致风雪


*第一人称注意

*非典型性HE






十一月的阿尔卑斯山是相当寒冷的。

窗外呈现一种灰扑扑的蓝色,一阵风环旋着经过我的小屋,掠过窗户时就使那两层玻璃发出尖利的铮鸣。我弯下腰去,用棍子顶上的铁梢拨壁炉里的红炭,等到那层炭火升到了炉子中央,就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把两只脚分别放在火炉两边。

风依然吹着。

忽然,低咽的风声中混入了另一种沉闷的声响。那种声响转瞬即逝,起初让我怀疑那是否来自被风掀倒的干柴。

可很快地,木门被叩响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我——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拜青年时期的历练所赐,听力依旧相当好——只好站起来,向门板顶上那块灰蒙蒙的玻璃望了望。半明半暗的天光中,那条曲铁悬挂下的灯火忽地一晃。

我决定去开门。

“来的是谁?”

“一个想在这里过夜的人。”

“太好了,”我拉开门,让那个裹在灰色棉布帽衫中的年轻人进来,“这里刚好有一条青鱼和一条鲈鱼,正在炉子上蒸。”

那年轻人道了谢之后就不再多话。他在火旁的一张矮凳上坐下,脸稍稍偏向一侧,好像在打量那只因为年久表面呈现一种暗褐色的杂物柜。架子上放着些瓶瓶罐罐和金属的物件,在火光中闪出黯淡的光影,一并投映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我才烧了一壶热水,”这时我突然想起,“你来喝一点吧。”

他没有回答。或许是想的什么太过出神,也可能是炉子里的暖风烘得他神志昏瞀。他坐在那里,侧影形成了一副内敛而忧郁的映像,我突然注意到这种相貌是稀有的,一眼望上去似乎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而看到后来,却又专注而温和。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在火光中熠熠发光,像是一丛静静燃烧的火。

我端着那杯水走过去时,他忽然扭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必要好好花一番工夫来描述那个眼神,然而这个想法也和我无数次想要走下山在市镇中心寻找新款电玩一样夭折了——我年轻的时候实在是电子游戏的个中高手,现在却总归有些力不从心。我无法找到任何一组词来形容那惊心动魄的一眼,浓郁的情绪在一瞬间感染了我,就像是鞭子抽打在湖面上一样非迸出水花来不可。我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错愕而惊惧。

那双眼睛中的一只已经龟裂了,白色的裂纹横贯了硬质的感光片。

紧接着他开口了,声音里混杂了燃料和润滑油的颗粒感。

“如您所见,”他平静地说,“我并不需要摄入水分。”

我站在他面前,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玻璃杯里的水是烫的,我的手指僵硬得像是刚刚从科莫湖冬月的湖水中抽出来。

而他依然保持了特有的缄默,任由我脑子里丛生的想法在寂静中冲撞。

最后我只好摊了摊手:“你需要的东西,我这里再多也没有了。”

“我只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他说。

我没有回应他,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我的反应被他当作了一种默宥。他将一只手臂落在麦秸心的桌面上,忽然说:

“您的鱼看起来已经好了。”

“这倒是真的,”我面对着他说,脚跟转了半圈,“我也已经闻到气味了。”

在这种情景下,如果当时那间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那么他一定要认为我也被炉火烤昏了头。收容一个四处都在通缉的危险群体中的一员,即便是出于无知,也是让人胆寒的包庇了。

而当时的我却下定了决心不把眼前这名构造体当作洪水猛兽。他的双眼既然不是令人生厌的猩红,那抔蓝色又显现出那样的忧郁和寂寞,几乎和我产生了某种共鸣。时常感到落寞的灵魂是不会向四周看的,他们总觉得孤独环绕在周身。

我将盛着鱼的瓷盘放在桌子中央,又从壁橱里摸来蜡烛和一对银烛台,在壁炉旁借了些火。在这个过程中那位构造体不发一言,当我坐下时我发现他正低着头端详着自己那只机械手。

那只手原本被他揣在腰侧的口袋里,现在则伸出来了,手掌展开扣在桌面上。他的机械体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头,表层的黑漆斑驳不堪。手指活动时,代替了骨骼关节的组件就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阁楼上有工具,种类不是那么齐全,但也许多少对你有点帮助。”我忍不住说。

他怔了一下,然后说道:“多谢,不过,已经没有继续修理的必要了。”

我暗暗吃了一惊。靠着精密机械支撑的身体比人类的肉体凡躯更需要维护,因而他这句话总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的。可他那种平和的语气和镇静的精神又让我晃神。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应该把眼前这位来客视作和他外貌同样的青年,事实上,如果追溯到那场早已结束的遥远战争的肇始,他的年纪甚至要和我相近。

我撕下一块干面包,把它浸在汤汁里泡得绵软了,送到嘴里。

当我进行着这场晚餐时,他也坐在圆桌的另一边,我们彼此相对,仅有一些稀薄的雾气弥散在四周。他的这一边被炽烈的火光照着,另一边被摇曳的烛光照着,已经有些褪色的头发显现出一种辉煌的暖棕色。那种场景让我不由得想到我过去的样子,曾经我的头发是澎湃的灿金色,而现在它们已经变成一种陈旧的白色,蓬松而脆,像是一把放旧了的羊毛。

构造体同样也可以说是脆弱的,可他们比起人类可以留存的时间要长太多了。

棕色的刘海下是那双色彩浓郁的蓝眼睛,眼睛常常能显示一个人的秉性,我深信对于构造体也同样如此,它们严肃而谦逊,我的客人显然也惯于沉默。只是有一点,我发现他的沉默并不是绝对的。他似乎不擅长或者不情愿主动向一个陌生人开口,但当我提出问题时,他总回答如流。我把这一部分归结于他的性格,一部分归结于他时时保持警惕的需要。第一条对构造体的回收令已经颁布了近二十年,如果不是他,我原以为我不会再见到这一战争世界的创举。

我常常看他,尽可能传达友善的讯息。

“那么,如果方便的话,我怎么称呼你?”

“莫里安。”他说。

“好吧,莫里安,”我点点头,“你到哪里去呢?”

他的脸上突然显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一种莫名的情绪冲撞了他,而我看到了全程。他突兀地、心不在焉地开口:“......也许继续向北。”

我没有再追问这个笼统的回答。事实上我感到后悔,我又何曾是想知道他的去处呢?我后知后觉与我坐在一起的并不是普通的过路人,而我无论如何不应该询问一个正受到搜捕的对象的去处。我正准备挽救我的过失,莫里安却突然开口了。

“这样问也许冒犯——您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这样没错。”

“没有同伴?”

“有,”我说,“而且很多哩。最近的一个在五年前。”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

“不用感到抱歉,这不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你不妨把头偏一偏吧,看看那只柜子。

“——那只箭矢,来自我射术很好的朋友。顺带一提,他的眼睛和你一样是蓝色的,不过颜色要更浅一些;军刀的主人一件亚麻色的风衣穿了一辈子,他是个顶念旧的人,却把他用得最顺手的刀留在我这儿;那枚发卡断了一节齿,来自一个长头发的姑娘......

“他们算是离开我了吗?直到今天,这些东西带给我的感受依然能让我想起他们。我的回忆够多了,足够我在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慢慢回味,那是谁也拿不走,时间无法磨损的永恒,进化赋予人类对抗生老病死的无上宝器。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回到他们中去。”

他长久地沉默了,侧过的一截脖颈像是覆雪的松枝。过了许久,他轻轻地说:

“人是了不起的生物。”

那场晚餐接下来在我单调的咀嚼和与莫里安不时的交谈中度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讲,他听。偶尔当我吹嘘一些自鸣得意的冒险行为——比如跳下池塘去摸鱼时——他就皱一皱眉。

“正是新鲜的成鱼,”我用两根手指捏起一根弓形的刺,对他说,“你见过这样剔透的鱼刺吗?”

“口舌之欲和生命相比,总有先后。”他反驳。

“莫里安,你从前一定是个队长。”

“您猜错了。”

“可是莫里安,”我叹了一口气,“你看上去绝不是奇形怪状的宵小,可你为什么不参加回收?我是说,比起被追捕,你难道不想回归人类社会,以一个人的身份站在这里?”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也在观察着他的神色。即便是我们所谈甚欢的时候我依然暗暗提醒着自己,谨慎地避开所有可能使他感到冒犯的话题,包括而并不限于他的身份。因而此时我自认提出了一个致命而核心的问题,他也许会以沉默回应我,也许会搪塞几句后避开这个话题,甚至也有可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然而他面色如常,回答得很简短:“风险太大了。意识的完整性,并不能保证。”

“总好过这样受苦。”

“有些东西,储存在我的电子脑里,好过让旁人经手。”他摇头。

“我无法反驳。”最后我只好说。

一阵冷峭的风经过,窗户的玻璃板不住战栗着,像是蜂鸟的翅。我走过去立起一块木梢撑在窗沿上,他随着我的动作也站起身。

窗外几乎全黑了,天边仿佛还有极低的浮云,阴沉沉地压在地平线上,继而又渐渐浮起,布满整个天空。遥远的月亮正待升上来,而苍穹中也还有一点暮色的余晖,因而天空中形成了一种乳白色的穹顶,一丝微光从那顶上反映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地面反而比天空还要亮一些。群山和大地的轮廓若隐若现,静默地伫立。

“暴风雪要来了,”我对他说,“你要睡在哪儿?”

“只要有安身的地方,阁楼也无妨。”他说。

“还是算了,”我立刻拒绝了他,“我提到阁楼,可不是暗示你在那里过夜的。我当然有客房可以安置你,也有新的白床单给你铺上。”

我从桌上拿起一个银烛台,把另一个交给莫里安。

“现在,我来引你到你的房间里去。起码在今天,你好好睡一晚吧。”






一个人落在海里了!*

有什么要紧?船是不会停的。汹涌的波涛呼啸着,那条船有它非走不可的路程。它渐渐过去了。

那个人的脸时而隐没在海水下,随后又出现。浮沉之中我看到那张面目。那是我的脸。那正是我,在迎风崩裂的波涛里叫喊,扬手。

没人听得到我的呼喊。那条船呢,因为飓风漂泊不定,变得七零八落的,人们正忙于操作,对于那些在海面上苦苦挣扎的落水者,简直是一刻也无暇顾及了。

“看看我,”我悲愤交加,“我难道不也是一个人?”

我被困在骇浪惊涛中,徒劳地望着那只巨大的黑影渐渐淡去了。我的脚踏在虚空中,一味向下沉。白练似的泡沫飞散在我头顶,阵阵巨浪狂澜向我喷唾,四面八方的海水前仆后继。我是漩涡的正中,我是泡沫的一部分。我勉力泅游,微弱的气力却立刻告竭了。

狂风嘶吼,无尽的浪花向我涌来。我抬起眼睛,最后一次看见铅灰色的行云。广大无边的声音覆盖下来,我感到自己同时被海与天掩埋。那一刻我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置身浩海还是困囿于行将干涸的车辙中,我仿佛变得无穷大,又极致地小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把所有人卷在泥土中,留在身后一串深浅不一的轮印里。年复一年的风雪填埋了它们,再无痕迹;也或许那些沟堑有朝一日终于被抹平,到那时,所有困厄的灵魂都得到自由。






睁开双眼时,海上的情景立刻消散了。汹涌的浪潮变成了窗边呜咽的风声,梦境中隐约可闻的金属的铮鸣或许来自于生锈的铁销,风雪持续了有些时辰,聚拢成簇的雪片扑在玻璃上,发出滞重的闷响。我瑟瑟发抖,将小腿从床边荡下去,用脚背去够那双棉鞋。我打定了主意要去找客厅里的那只火炉。

当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卧房时,一阵莫名的风贴着地板溜过来,把我引向那间客房。我在那扇紧闭的木门前驻足了片刻,最终只是看了看。

因着这偏僻的位置,莫里安已经是我近一年时间中唯一的访客,又由于他独特的身份,我对他在热情之余要再多几分客气。大多数情况下我乐于散播友善,我不仇视别人,也避开别人的仇恨。可在那一刻,我鬼使神差般伸出手,似乎想要叩响那道门。意识到这一意图时我立刻制止了它。我大踏步地经过那间屋子,也顾不得声响了,急匆匆地向楼梯口走去。

年久的杉木地板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一声未平,一声又起。那种无节奏的声音像极了碎裂的冰面。我一节一节地走下台阶,在下到某一处时视线豁然开朗。我倏地向中厅一望——

那片区域完全是寂静的,这里那里,到处都是些模糊的紊乱的形体——事实上,不须等到白天,我完全可以叫出每一件物品的名字。可它们却在那时使我感到神秘了。偌大的黑黝黝的空穴中,迷蒙难辨的地域里,窗畔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人的记忆往往要出现偏差,尤其是在那些诡秘的、幽微的的时刻,仿佛潜意识有意让我们多多留意、谨慎甄别一样。正当那时,天穹中隐隐透出月光,纷飞的雪片狂乱地搅动夜气,清冷的光辉穿过长窗,正正落在他的双肩上。他背对着我,我不能看到他的神情。从金属躯壳上反射出的光亮,让他周身涵容在一种半明半暗的无暇的光里。

我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当我把手掌按在扶手一处坑洞上时,也许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他偏了偏头。

于是我走下楼梯,将照明的烛台放在桌子上。

“看我发现了什么,”我说,“离窗户远一些吧。这样冷的夜风,就算是机械的身体也不会好受。”

“感到痛苦时,我反而更清醒一些。”他沉默了一阵,摇头。

我走到他身边,也向着窗外瞭望。

那场暴风雪来势汹汹,降临在阿尔卑斯连绵的山坡上。树影低矮而蜷曲,突兀而零星地分布在雪被上。狂风怒喝,卷着雪片沿着一座座岩石飞奔。这里,那里,天边,地上,阴沉的夜气被漫天大雪搅乱了,荡清了,驱散了。沉寂在咆哮,凛冬正沸腾。

我久久沉浸在那幅广大而壮丽的景象中,受到一阵无可言喻的震撼和感动,以至于当我意识到身边的人正开口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目光渺远,迷失在穹苍之中。那只损坏的机械眼流露出初生婴童般混沌的赤忱。

“......无关紧要的真相,无疾而终的情感,”他发着抖,似乎也受到这场风雪的撕咬似的,“这就是我坚持的全部了。’呵你!呵理想的境界’,存在在哪儿?”

“莫里安,唉,莫里安.....”我不禁嗫嚅。

我们两个挤在那扇窗户前,带着蒙昧和天真混合成的赤子之心,近乎虔诚地望着那场暴风雪。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又怕这些话在你看来傲慢。可我相信你,莫里安,你的坚持,你的理想......”

我炽热的鼻息喷吐在玻璃上,渐渐在那里形成了一块半透明的白斑。他伸出一根手指,尖利的指尖在那块迷蒙上刮了刮,留下细小的划痕。

 我不假思索地把手伸过去,被他立刻抓住了,冰冷的金属指腹捏住我的一根食指,按在斑块正中。那一瞬间几乎是爆炸,我倒吸了一口气。

他认真而缓慢地牵着我的手指滑动,像是教懵懂的孩童书写。笔画直直地下落,在玻璃表面画出两道圆润优雅的弧线。

“Lee,”他说着,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叫我Lee,你应该叫我Lee的......”

“里,哎,”我轻声说,“真奇怪,我下楼来原本是因为感到冷的,可现在我却不觉得冷了。我已经不冷了。”

年复一年我的身体变得浅眠而多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有时让我心力交瘁。当我站在窗前,一度感到那场梦被延续了,涌动的泽国从四面八方围住我,裹着我在波峰间上升或下沉。我勉力上浮,忽然感到有人托起我,我遥遥地升起了,那片充斥着恶意和迷乱的海域在我脚下环旋。人最终离开了苦海。

我再没做过一次那样的梦。

在我离开那片海域的前一刻,我感到一阵近乎灵魂飞升的轻快的喜悦。生与死的界限在那一刻模糊了,我分不清瞬间,也无法辨别永恒。我在自由地境界里徜徉,那股温和的力化作一阵低语:

“构造体的死亡是漫长的过程,从一截手指开始,再到整只手掌,直到某一天,我也陷入沉眠.。”

“你入睡,我长眠,”我说,“‘同是梦中人,正好相依相伴。’”

“我会的,”他发了一阵抖,缓慢地、低微地开口说,“我也如此......”

那就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多年之后我依然常常想起他,他连同那场盛大的风雪一样留在我灵魂里。有时我到窗边,目光沿着平缓的山脊一路向下的时候,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就在我眼前浮现了。是什么样的心境让他在那个夜晚对我说出那些话?我隐隐知道答案,因着我也是如此, 在雪夜里对人敞开心扉不是出于坦率,而是寂寞。而又有一点是我深信不疑的,在那个遥远的雪夜,我遇到了我生命中最好也是最后一份馈赠。

第二天清晨时我便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了,他已经在黎明到来前离开,也或许比那还早一些。我拿下木梢,推开窗子,让雪后清冽可爱的空气透进来,清晨的光辉穿过长窗,照在那只陈旧的杂物架上。

那些玻璃瓶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小机器人。我伸出手万般小心地触碰它,它瘦小地身躯动了动,发出一阵金属部件剐蹭地摩擦声,随后居然唱起歌来了:

“KA——MUI,KA——MUI,”它唱着,音色嘶哑而怪异,却并不停,“KA——MUI,KA——MUI......”

我简直是感到惊喜了。也许忘了和你们说,KAMUI,那正是我的名。

灰褐色的木质隔板上,那只小机器人沐浴在初冬的晨曦中,脸上显出很神气的光。






FIN.

*对海的这段描写参考了《悲惨世界》中“海浪与亡魂”一节or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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